原標題:重返3000多年前祖居地——
麋鹿給人類的一封信
一群麋鹿在湖北石首麋鹿國家級自然保護區(qū)活動。新華社記者 伍志尊攝
親愛的人類朋友:
你們好!
暌違日久,拳念殊殷。
我叫麋鹿,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,寫信之時正徜徉在洞庭湖濕地。我的祖先3000多年前就生活在這里,后來因種種原因一度面臨瀕危。
截至今年,我們重返洞庭湖區(qū)已有20多年。幸運的是,隨著生態(tài)環(huán)境的不斷改善和人們保護意識的增強,我們的家族規(guī)模正在慢慢恢復。
這些年,各大新聞媒體上經常出現(xiàn)我們的身影,作為洞庭湖自然保護區(qū)的野生麋鹿,我們吸引著全世界的目光。人們在驚奇之余,紛紛打聽我們的前世今生。
毫不夸張地說,我的家族雖屬鹿科,但高貴典雅,世上稀有——頭像馬、角像鹿、蹄像牛、尾像驢,因此,人類叫我們“四不像”。3000多年前,我的祖先就生活在長江中下游沼澤地帶,后來,由于種種原因,至漢朝末年,祖先變成了稀有物種。1900年,八國聯(lián)軍入侵北京,北掠圓明園,南搶皇家獵苑,將中國當時僅剩的麋鹿搶劫一空。
可我們的根在中國啊,幾千年的血脈傳承不能斷。天邊飄過故鄉(xiāng)的云,它不停地向我們召喚,歸來吧,歸來喲,浪跡天涯的游子,別再四處漂泊。1956年起,我的祖先遠渡重洋,終于返回了心心念念的故鄉(xiāng),后來,它們又到了江蘇大豐保護區(qū)開始了幸福的生活。它們回家后很快適應了環(huán)境,許多人為它們的繁衍生息作出了很多努力,所以它們個個身強體壯,家族興旺。
1993年和1994年,我的父輩分兩批從北京南海子遷徙到湖北石首天鵝洲自然保護區(qū)。天鵝洲是長江中的一座島,這里氣候適宜,環(huán)境優(yōu)美,很適合安居。父輩們重新回到了祖居地,也算是真正回了家。
也許是我們的血脈里傳承了不屈不撓、敢闖敢為的基因,我們這輩決心去闖蕩外面的世界。
1998年2月上旬的一天,我們11個小伙伴相約橫渡長江,到江南岸去逛一逛。
湖北石首天鵝洲自然保護區(qū)南面緊鄰長江,北面和東面為長江故道所環(huán)繞,西面是防洪大堤。從地理位置上來講,保護區(qū)南面越過長江就是石首,石首與湖南華容山水相連,唇齒相依,從石首長江段到達華容萬庾、勝峰等鄉(xiāng)鎮(zhèn),只有區(qū)區(qū)30多公里。我們個個都是游泳健將,“逃”出保護區(qū),橫渡長江進入華容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。
時值冬季,長江變瘦了,江面窄的地方,僅有豐水期的三分之一。那天晚上9點左右,月明星稀,天氣寒冷,我們相聚一起,相互鼓勵。一位帶頭大哥選準位置后,第一個跳下冰冷的長江,我們緊隨其后,奮力向對岸游去。
我們十分順利地到達了長江南岸,然后一路向南挺進。2月11日上午10時許,我們的隊伍來到華容縣終南鄉(xiāng)廖蘭村10組,我們饑腸轆轆,在地里偷吃油菜葉,“不幸”被當?shù)卮迕癜l(fā)現(xiàn)。村民們根本沒見過我們,也不認識我們,對我們的貿然造訪充滿敵意。
幸運的是,華容縣的縣長知道我們的危險處境后,親自趕到現(xiàn)場,發(fā)布命令,要求認真保護我們,不讓我們受到一點點傷害。
在湖北石首麋鹿國家級自然保護區(qū),巡護員王傳軍觀測遠處的麋鹿。 新華社記者 伍志尊攝
有了護身符,我們一路南下,暢通無阻,終于來到了煙波浩渺的洞庭湖畔,來到了祖先居住過的故里。
洞庭湖區(qū)既是我們的祖居地,更是我們幸福生活的天堂,這里豐富的植物資源為我們的生長提供了充足的食物來源。
我們幾個小伙伴闖洞庭,從1998年到2008年的10年間,在洞庭湖區(qū)生兒育女,創(chuàng)建了兩個大本營,以紅旗湖種群和注滋口種群為主體,數(shù)量已增加到60頭左右,成為了自然野化的種群。
我們雖然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,但我們天生好動,經常制造“麻煩”。只要洞庭湖出現(xiàn)大水,我們就會被水逼上岸,四處奔走,啃食、踩踏莊稼和農戶的蔬菜等。現(xiàn)在野生動物保護法家喻戶曉,大家都知道我們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,不能轟趕、捕捉,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們“胡作非為”,由此造成的損失由當?shù)卣撠熧r償。為了減輕當?shù)刎斦摀褜⑦@項費用納入農業(yè)保險。華容縣林業(yè)局已建立長效機制,只要洪水季節(jié)我們上岸,就召開專題會議,散發(fā)宣傳傳單,沿湖每一個村民小組確定一名聯(lián)系人,建立信息網絡。如果發(fā)現(xiàn)我們的小伙伴,就安排專人跟蹤。總之,該做的工作都會盡心盡力做好,決不容許我們受一點點傷害。
話雖這樣說,我們還是經常發(fā)生受困、受傷的情況,需要救助。在東洞庭湖國家級自然保護區(qū)的支持下,湖南岳陽成立了東洞庭湖麋鹿保護協(xié)會。協(xié)會成員由研究麋鹿的博士、專家、一線巡護人員、愛心企業(yè)家和大學生志愿者組成,目前已有會員50多人。會員入會自愿,參加活動沒有報酬,只有付出。保護區(qū)領導覺得僅僅成立保護協(xié)會還不能從根本上解決救助我們的問題,于是與麋鹿保護協(xié)會聯(lián)合行動,報岳陽市政府及湖南省林業(yè)廳批準,建立了東洞庭湖麋鹿和鳥類救治避難中心,由麋鹿保護協(xié)會管理。至今,不少麋鹿在這里得到救助。
這個救治避難中心有我們一位靚女,她叫點點,馳名海內外。點點剛出生就與母親失聯(lián),獲救助后,生活在丁字堤野生動物救助站,是東洞庭湖國家級自然保護區(qū)第一頭人工飼養(yǎng)的麋鹿。
后來,點點從丁字堤野生動物救助站轉移到了這里,并遇到了如意郎君“犇犇”。2018年3月,點點順利產下了一只雌性幼崽。點點當上媽媽非同小可,標志著東洞庭湖野生麋鹿救助計劃的成功。消息通過中央電視臺新聞聯(lián)播報道后,吸引了全世界關愛動物者的目光。各路媒體記者紛紛前來采訪報道,點點成為了我們“鹿界”耀眼的大明星。
東洞庭湖國家級自然保護區(qū)宋玉成博士最清楚我們的“家底”,迄今為止,點點已經生育了3個孩子。點點的第二個孩子已經放歸“長江孤島”小集成垸,在那里生活得非常幸福。整個洞庭湖區(qū)“鹿丁興旺”,現(xiàn)有麇鹿200多頭。
我們在洞庭湖區(qū)生活得很幸福,歷史文化名城岳陽市傾力打造3張新名片:候鳥的歡歌、江豚的微笑、麋鹿的倩影。我們很榮幸地成為了一張馳名中外的名片,吸引世界各地的游客來洞庭湖跟我們“約會”,感覺真棒啊!
《詩經·小雅·鹿鳴》中寫道:“呦呦鹿鳴,食野之蘋。”八百里洞庭植物豐盛,當?shù)厝说谋Wo意識日益增強,與我們和諧共處,這里已然成為了我們的天堂。
謝謝你們的保護和關照,我們永遠是你們的好朋友!
麋鹿
2023年秋
江蘇東臺條子泥濕地,野生麋鹿在濕地棲息、覓食。孫家錄攝(人民圖片)
作者:劉子華
來源:人民日報海外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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